第48章 时来忽睹红日低46(第2页)
韩冈摇摇头。
以王安石的名望,当真要跟朝廷打擂台,两府也难办,到时候就只能直接从根子上解决问题。
幸好王安石下台后,拗相公的倔脾气好转了许多,没有当真死硬到底,将孙女嫁给皇帝,把他可以接受的底限划出来后,就没有再多的动作了。
“家岳只是想保住皇帝的性命,可不是要与朝廷唱反调。”
文彦博嗤笑,“谁家的朝廷?”
“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。”
韩冈引用了文彦博旧日的一句名言,原话反问,“谁家的朝廷?”
“天子现在何处?”
“士大夫无德无才可治天下否?”
天子的确被囚禁在宫中,但士大夫无德无才不能治天下,同样的道理,皇帝无德无才也不应当治天下。
文彦博血脉偾张,心脏强而有力的跳动着,多少年都没有如此激动的情绪,一时间仿佛回到了当年的朝堂上,一句一句压着政敌和皇帝。
他怒视韩冈,“天子年幼,从未亲政,何谈失德。
所谓不孝种种,人所未见,只闻得政事堂如此说。”
瞅着怒发冲冠的文彦博,韩冈突然微微一笑。
因立场截然不同而产生的辩论,从来不是为了说服对方,而是为了说服旁观者,眼下厅中只有他与文彦博两个人斗鸡一般的相互瞪视,争辩根本就没有意义啊。
政事堂说,天下人听,掌握了天下舆情,些许质疑又算什么。
韩冈带着几许怜悯,几许讥嘲,
“潞公说的倒是没错。
不过民情如水,堵不如疏,疏不如导。
引导天下士民之议的结果,潞公此时当有切身体会了吧?”
文彦博一怔,旋即暴怒,“相公此番话,可敢当着世人说?!”
韩冈笑了起来,就像屠夫提刀看着待处理的牲口时的笑容。
“这话自不会对他人说,潞公你是例外。
毕竟潞公你相比起家岳和吕惠卿,可算是人畜无害了。”
又是这四个字,文彦博陡然间安静了。
飞扬起来的胡须软塌塌的垂了下去,挺直的腰杆也弯了下来。
与当朝宰相对辩朝堂的幻觉被韩冈一句话戳破了,只有他和韩冈两人独处的厅室,不过是外路入朝的官员被宰相接见而已。
自己被泼了一身脏水,儿子又被押入了台狱,有什么资格跟韩冈辩论?
他颤颤巍巍的抬起眼,就像被猫儿抓在爪子下的老鼠,愤恨的看着韩冈。
玩够了,戏弄够了,就啊呜一口咬上来,让他认清了这冷冰冰的现实。
韩冈唇角凝固着冰冷的笑容,“朝廷开疆拓土,有我一份,却没有潞公你的,元祐初平宫乱,有我一份,却没潞公你,元佑十年的太平日子,有我一份,却没有潞公你的。
哪个士人二十年不做功课,还能考中进士?潞公,这二十年,你漏做的功课太多太多。”
没有谁比文彦博自己更清楚近二十年不履朝堂的后果,他恨声说,“日有起落,月有圆缺,今日相公笑老夫,来日相公难免为后人笑。”
将希望放在了毫无着落的未来吗?这与丧家犬的哀嚎又有何区别?如有可能,文彦博也不想说出这种话。
“所以我准备抽身而退。
最大的愿望,就是在这之前之后都能太平无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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