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十六章 源自血脉(第3页)


    “……你受了很重的伤。”
    “还、死不了。”
    祂听到沉重急促的呼吸,伴随着断断续续的话语在安静的战场边缘响起。
    “别轻言死亡,维娜不会希望你死在这里的,年轻人。”
    高文忽然说,不知为何他想起那是自己并非作为兽主,而是作为朋友第一次目睹的死亡。
    温度从肉体上消失,气息自口鼻中停滞,在此之前,高文从未想过,目睹一场死亡居然会如此备受折磨。
    维娜不会希望看到这样一幕发生在自己眼前,而高文清楚的是,对于亚历山德莉娜-维娜-维多利亚而言,他背上的人不仅仅是自己的朋友。
    高文也只是在极偶尔的梦中才会回忆起那些片段。
    在久到历史还没有被记述之前的那次相遇,荒野上从未对他有过一丝恐惧的鲁莽少年,他们一起的旅程,欢呼与泪水,歌声与佳酿,以及——他的衰老,他的死亡。
    “维娜是谁?维娜……是,对了,维娜。”
    高文话语中的名字像是提醒了背上的人。
    陈默只觉得自己的脑海一片混沌,分不清是哪些不属于自己的力量正在剥夺他的意识,还是脑海中纷扰的声音又在嘶吼愤怒,恶化的源石病症让他全身寒冷刺痛,又在眨眼间内脏都在火海中焚烧沸腾。
    他没有惨嚎,不过是因为他已经没有了惨嚎出声的力气,他不愿意再在这种没有意义的事上耗费自己的力气。
    假使不是他的不请自来,这具空壳中该诞生出另一个原本属于他的意志。
    高文终于停下了步伐,停在战场坍塌地块的边缘,一如之前他出现在战场上,与背上的人并肩,又将他从坍塌的废墟中带出来。
    高文依稀还记得,他曾与路加萨尔古斯奔赴那个如今被称为焚风热土的战场,他也曾像现在把意气风发的男人驮在背上,与身边的梦魇可汗一起向着远处的风沙冲刺。
    后来所有人都死在了那里,自己为他的女儿带回了这个消息,他记得鬃毛被泪水浸湿的感觉,那些时光终究......转瞬即逝,人类比兽主脆弱得多,岁月让他一次次认清这个事实。
    而现在,他竟发现有些恐惧自己又要再一次去为维娜带回相同的消息,也许并不是恐惧,而是在漫长悠久的历史和岁月中,即使是兽主也厌恶那种悲伤的情绪。
    哪怕清楚这些的他不止一次重蹈覆辙。
    陈默从兽主的背上跌落,他挣扎着想站起,高文叼住了他的肩膀,将他轻轻放在坍塌的墙边,他依靠着墙,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兽主,金色的身影染满了血迹,他知道那是自己的血。
    “谢谢……我可能需要休息一会儿,就把我和我的剑……放在这里吧。”
    他这么对高文说,只有左眼勉强还能维持眼前的视野,脸色因为失血过多而苍白的可怕,垂下的手指在疼痛中轻微颤抖。
    他清楚平衡已经打破,身体中的力量在开始急剧恶化,而这种恶化催生了源石病的过度加重,他正在失血,失温和炎症中反复拉扯。
    “维娜还在等你。”
    高文说,他俯下身。
    陈默摇了摇头。
    “不用了,萨卡兹的指挥官受了重创,他们……很清楚自己……短时间拿不下伦蒂尼姆,我知道特雷西斯……不会信任任何人,萨卡兹是……不会为了公爵的谋划拼尽所有的。”
    他断断续续的回答,每一个字都在消耗所剩不多的力气:“萨卡兹很快……就会退走,蒸汽骑士们占据了城墙与城防军营……维娜知道接下来该……”
    他说着,深深的吸了一口气,咽回喉咙深处涌起的血。
    他没更多力气了。
    无论是谁选择了与特雷西斯和他的萨卡兹合作,到最后都不会有好下场,更不必说是维多利亚的公爵之一,想必在与公爵合作前,萨卡兹和公爵双方都有过其他准备。
    在曾经卡兹戴尔的战场上,雇佣兵的雇主们通常都会准备两笔赏金,一笔用来雇佣,一笔用来干掉他们雇佣的人。
    特雷西斯不会不明白这个习惯。
    特雷西斯不仅不会为了公爵的谋划拼上一切,甚至还有可能在事后做好了反攻公爵和他的军队的计划,而和萨卡兹合作的公爵,与卡兹戴尔的战场上的雇主并无区别,一旦确定彼此失去了价值,结果可想而知。
    只要城墙还在手中。
    伦蒂尼姆,战局已定,而真正艰难的战场在今夜之后,在接下来的许多年里,也许这场伦蒂尼姆与公爵的战争会延续的比想象中更要漫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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